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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房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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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白日見鬼是什麽感覺,莫過於此刻四喜在餐桌上看見傅雲樓來得震撼……

這廝,昨日不還偷偷摸摸潛伏在王府中連口水都沒有得喝麽?怎麽現在竟堂而皇之地坐在燕郡王右首,表情正經不說,一身兒雲青色袍子穿得再正式風雅不過,貌似昨日某人還是穿得夜行衣吧……

傅雲樓姿態優雅地用著粥,絲毫不擔心四喜會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站著作甚,趕緊坐下用飯呢!”

王妃笑容和藹將楞著不動的四喜一把拉入席中,“也不知你愛吃什麽,每樣都準備了一些,快吃快吃,千萬不用見外!”

王妃今日佩戴得是一整套點翠嵌玉石頭面,耳邊簪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絹花,花蕊上面綴下幾縷銀絲寶珠,顧盼神飛間寶珠叮咚作響,莊重貴氣中透露著些許靈動。

四喜瞅著那一桌精美可口的早膳倒不知該如何下手。

嗯,用糯米捏成的白玉兔子看上去十分可口,那黃燦燦的元寶糕看上去也很是養人眼球……不只有點心,還有用以佐粥的各色小菜,有蜜汁鵝脯,翡翠醬瓜等等四喜見所未見的精致小菜羅列在她面前。

“這鵝脯不錯,甜而不膩,你嘗嘗?”

王妃夾了幾片鵝脯放入四喜碗中,四喜點頭稱謝,埋頭開吃起來。

“話說回來,昨日傅公子怎麽沒有同四喜一道來呢?”

王妃打量著傅雲樓笑道,若要追溯到很久以前,她尚未出閣前也見過幾面這位傅家公子。只是那時只能隔著屏風看到一角模糊的身影,而今日卻是真正見著這位在京城名動一時的傅家老二了。

嘖嘖,果真是鳳表龍章,出類拔萃啊!

“回王妃的話,昨日傅某有事外出,到晚間才得了王爺的信兒打馬過來。”趁燕王夫婦二人都將視線轉移到傅雲樓身上,四喜默不作聲地塞了一只白玉兔子到了嘴中。

嗯,甜糯不粘牙,四喜滿足地瞇起了眼。

“原來是這樣,”王妃笑瞇瞇地回過頭,正好看見四喜伸手又夾了一只白玉兔子,不由得喜笑顏開道,“我就說這兔子做得精致討喜,你看吧,都愛吃這個~”

話音未落,四喜手中的筷子一滯。與此同時,對面那燕郡王也神色古怪地看著碗中的兔子發呆。

這王妃的為人,嗯……很開朗……只不過四喜怎麽覺得所有人在她眼中都跟半大的孩子一般呢?

原先四喜想著用過飯後便拾掇著傅雲樓告辭回去,誰知卻被王妃以賞花為由將二人再度留下。

“多虧昨日那一場大雨,今早起身竟發現那一園花

樹竟都早早開了,我尋思著一人賞花實在無趣,便強行邀了你們來~”

漫步在樹木蔥蘢,繁花盛開的花園之中,看著由遠及近深淺不一的綠色緩緩從眼中蔓延開來,四喜似乎能夠多少感受到一些王妃語氣中的惆悵。

那一簇簇淡粉,深紅,明黃依次交疊,累累地壓在樹枝上,遠遠望去仿若進入了一片五彩芬芳的海洋。五彩斑斕的花之霧霭環繞在幾人四周,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夢還是仙境!

這園子美是美極,卻讓人有了一種美到極致終究難免沈寂的遺憾……

四喜遙望著王妃那張如花容顏,那籠罩在兩簇淡煙眉下的點點惆悵怎樣都揮之不去。

縱然如花美眷,得意郎君,然而這高高在上的王妃也有鮮為人知的寂寞嘛~真可謂是,人無完人,美中依然有憾吶!

三人正在園中賞花,忽聽遠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四喜側頭望去,瞧見一角鵝黃色的衣衫自那邊的花叢中一閃而過。

王妃揚起頭來,“來的是何人?”

過了半晌,花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來,一名身著淺紅色百褶裙配著煙青色褙子的丫鬟從那邊探出頭來。

“回王妃的話,我們容姑娘也在園子裏頭賞花呢……”

那丫鬟怯生生地打量了四喜和傅雲樓一眼後又道,“姑娘本想過來向王妃行禮,只是唯恐叨擾了客人的雅興。”

“原來如此,”王妃伸手扶了扶鬢邊的絹花後揚起一絲笑容來,“這二位都不是外人,你去請容妹妹出來見見也無妨。”

那名丫鬟點頭應了,王妃又轉頭對四喜解釋道,“容妹妹乃是我們王爺的遠房表妹,平日裏住在西邊的含薰小築裏,有時會來院子裏頭撫琴賞花。”

原來是王爺的遠房表妹啊,不過話說回來,難道表妹家裏人都不在了麽?為何要住在王府裏頭呢?

四喜帶著一點疑惑去看那緩緩從花叢盡頭踏著落英而來的黃衫女子,她行走時聘婷婀娜,身姿柔弱無骨,是個風吹即倒的大家閨秀。

那女子一路上略略頷首,四喜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覺得她那一身皮膚白皙似玉,在陽光下綻放出羊脂一般溫潤潔白的顏色來。

“青煙見過王妃,王妃萬福。”

容青煙走近,柔柔地朝王妃福了一福。一頭烏鴉鴉的黑發梳成了斜斜的墜馬髻,上面只佩戴了一枚翡翠瑪瑙簪,幾縷黑發碎碎地垂在雪白的頸項邊,柔弱纖細中帶著幾分誘人的風情。

“妹妹不必多禮,快起身吧。”

王妃命人將容青煙扶起,眉頭卻微微一簇。

她今日特意為了迎合春色而穿了一身嫩黃色織錦緞大袖宮裝下襯著水紅色祥雲紋百花裙,誰料這青煙表妹今日竟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春衫來。她這一身雖沒有自己的富麗華貴,卻勝在款式雅致,就那麽俏生生地站在那一片春光裏,眉眼間竟帶著幾分江南女子的風情來。

四喜註意著王妃的表情,心道也真是太巧,這位表姑娘竟與自己的嫂子撞衫了……看王妃的樣子,好像是不怎麽樂意。

“不知這二位是?”

容青煙對王妃的心理活動全然不知,只帶著乖順羞怯的笑意看了四喜一眼。四喜被她笑得頗不自在,總覺得這個笑好像別有深意一般。

“這二位是鴻宇的恩人,是我特意請來好好道謝的。”王妃臉上重新露出笑,牽著容青煙的手朝四喜笑道,“我這位妹妹最是文靜,平日裏都是不見人的。我看啊,你們今天的面子可大了~”

“呵呵……”

四喜實在想不出話來,只能幹笑幾聲,而傅雲樓作為外男更不好隨意與這種未出閣的貴族女眷搭話,只稍稍點頭作為示意。

“王妃姐姐,你莫要打趣我。我,我可不依的~”

容青煙絞著帕子,臉上劃過一絲紅暈,看上去很是純良無害。然而四喜卻清楚地捕捉到,當王妃提到他們是救了鴻宇的恩人之時,這位表小姐的眸子可是暗了一暗。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呵呵,今日怎麽想著到園子裏頭來逛逛?聽說你前幾日偶感風寒,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王妃笑瞇瞇地替容青煙撫去了肩上的花瓣。端的是一副慈姐的模樣。

“吃了幾帖藥就好了。我是在床上躺了幾日骨頭都酥了,聽說後院的花兒都開了,這才起了游園的興兒來。”

四喜見容青煙身後站著兩名侍女,一名手中捧著一把琴,可見她本來應該是打算在院子裏頭撫琴賞花的。

“那就好,我見你帶了琴來,可是想著要在院子裏頭彈?”

王妃的眼神掠過那把顏色醇黑,造型古樸的琴之上,不由得停滯了一刻,她強笑道,“這把琴好生眼熟,我記得你前幾日用得好像不是這把吧,怎麽?換琴了?”

“啊,這原是表哥書房裏的琴,我見放著都積了灰便問表哥討了來。就是那收在架子上的一把,姐姐應該見過吧。”容青煙睨了王妃一眼,笑容明艷。

“見是見過,你也知我不怎麽撫琴,平時沒怎麽註意。”

王妃很快地收回眼神,轉頭對向四喜笑道,“我這妹妹彈琴是彈得極好的,也不知我們今日有沒有這個耳福?”

陽光下,她

烏黑的眸子被籠上一層薄霧一般的水光。四喜楞了楞,神不知鬼不覺地附和了一聲,“嗯。”

容青煙掩著嘴微微一笑,“小女才疏學淺,恐怕難登大雅之堂。”

王妃正要說些什麽,忽聽後頭傳來一個男聲——

“既然有客人來,你就彈上一曲,彈得不好也無人會笑話你。”

四喜回頭,燕郡王那高大色身影出現在樹下。他一襲玄色祥雲紋直踞長袍,話冷,表情更冷。

容青煙本來含羞帶笑的臉上微微一僵,也是,她怎麽說也是燕山府的表小姐,又怎麽能隨隨便便出來給大家彈琴取樂呢?燕郡王這一開口倒令她騎虎難下了。

表小姐心中感到十分委屈,於是她沖著燕郡王柔柔弱弱地喊了一聲,“表哥~”

這一句表哥喊得那叫一個山路十八彎,不僅是四喜,就連向來眼觀鼻鼻觀心的傅雲樓都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可燕郡王不為所動,只命人取了一張偌大的席鋪在地上,對容青煙挑眉道,“彈吧,本王也好久沒有聽你的琴音了。”

既然王爺都發話了,容青煙自然不敢反駁,她表情很是精彩地捧著琴開始彈奏起來。

不得不說,這位表小姐的琴音確實很美,猶如那潺潺流水一般緩緩流淌到每個人的心頭,如泣如訴,哀婉纏綿。只是,四喜感嘆自己最近的視力真是越來越好,老遠就能望見這位表小姐那幾乎要被擰折了的眉毛……

都說,琴音能夠傳達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感情,恐怕,這位容小姐眼下心中是十足地委屈吧!

曲終人散,各回各家。

當四喜走出門外看見傅雲樓的馬車停在外頭之時,心中大喊一聲謝天謝地,總算可以不用坐轎子了……上回轎子顛地她屁股都要碎了……

王妃依依不舍地牽起四喜的手道,“以後要常來玩吶!王爺經常不在,我一個人在府中真真怪悶的……”才不到兩日,她便有些舍不得四喜了,總覺得自己與她相當投緣,恨不得留下四喜長期做伴來。

“王妃你別送了,外面風大,註意身子啊。”

四喜坐在馬車中,看著王妃嫩黃色的裙角在風中搖曳著,心頭也忽然劃過一絲不舍來。王妃倒是真心喜歡自己的,不過這裏到底不如山莊自在,處處都要禮節俱全活著忒累。

“駕~”

隨著清風一陣清亮的吆喝聲,馬車緩緩地朝前行駛。四喜撐著簾子回頭望著,王府在她的視野中漸漸變小,慢慢化作一個小黑點然後不見。

“你跟王妃倒是一見如故啊~”

傅雲樓坐在四

喜對面,將她那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盡收眼底。

“你不懂,”四喜垂下眼皮說,“我只覺得王妃那樣一個人被困在王府中實在是可惜了,也沒有人能夠陪她說說話……”丈夫整日板著臉不說,還有一名虎視眈眈的表妹在一旁覬覦著。

“正所謂求仁得仁,她既然做了王妃,那自然是與尋常百姓不同了。燕郡王整日在外頭領兵征戰,又豈能如同平頭老百姓一般同王妃做一對尋常夫妻?”

傅雲樓神色平靜地靠坐在馬車上,黑眸微斂,似是回憶起什麽一般地對四喜說,“我母親在世時,時常會坐在花園裏撫琴,有時等到深夜才能等到我父親的身影。後來,她臨死前連我父親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他這麽說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一絲很淺的悲傷來。四喜就這麽看著,就覺得很傷心……

她嘴笨,想要安慰都不知該怎麽開口……

“你看你,我說我娘,你傷心什麽勁?”

也是,她這麽愁眉苦臉地坐著,人家還以為那是她自己親娘呢……可是,她,她也很早就沒有了爹娘,這種痛都是大同小異的。

“我想起我娘來了,都不記得她什麽模樣了……”

她揉了揉眼,眼眶紅了。

“傻瓜。”

傅雲樓笑了,輕輕用手指戳了戳四喜的額頭。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更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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